秋分日,友人邀至皇甫山,观彼岸花。
天气高爽,长空碧蓝。进了山门,潮水般的绯红汹涌在道路两边,好一派彼岸如海奇景。花皆无叶,一茎独支数朵向天,花瓣呈灯火四射状,颇有凌云之气。空气中氤氲着弱香,似菊,又似百合,信步花间,神清气颐。
忽想起三十年前秋分日,第一次来皇甫山偶见此花。彼时皇甫山尚是原始风貌,山道旁,溪水边,竹林畔,枫杨下,一株两株三五株,随意散落山间,株株猩红,熠熠生辉。不知花名,问一旁走过的护林员,回道:“石蒜。”
花型罗曼,花名土俗。回城后查相关资料,方知石蒜因开出的花朵红硕,若灯火四射,古人早已雅称其为金灯花。另外,它还有山慈姑、老鸦蒜、龙爪花等名称,原产中国,家族庞大。散落皇甫山的,系原生。
宋人吴自牧笔记《梦粱录》中,已记有南宋民间买卖金灯花风俗:“四时有扑带朵花,亦有卖成窠时花……夏扑金灯花、茉莉、葵花、榴花、栀子花。”“扑花”意为卖花。当年,金灯花已和茉莉、栀子一样,明艳芬芳,妩媚婀娜,走入市井巷陌,装点百姓烟火人生。
而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中,对其则有详尽记载:“石蒜,九月采之。或云金灯花……古谓之乌蒜,俗谓之老鸦蒜、一枝箭是也。春初生叶,如蒜秧及山慈姑叶,背有剑脊,四散布地。七月苗枯,乃于平地抽出一茎如箭杆,长尺许。茎端开花四五朵,六出红色,如山丹花状而瓣长,黄蕊长须。其根状如蒜,皮色紫赤,肉白色。”
后来,石蒜传入日本。由于它开在秋分前后,而日本有秋分祭祖习俗,称“秋之彼岸”。因在祭祀时节开花,花色如血,加上花、叶不相见,遂逐渐与“彼岸”产生联系,被视为开在黄泉冥界三途的接引之花。据此,很多人将彼岸花视为幽冥诡异之物,以致近几十年来,国内园艺造景都小心翼翼,不敢多用。究其实质,这一花名,属于出口后被异化再舶来的名称。
秋风习习,木竹摇曳。沿花茎而行,与友人话花语,自然谈起金灯花相关诗文。南朝辞赋大家江淹曾作《金灯草赋》盛赞:“金灯丽草,铸气含英”“出万枝而更明,冠众葩而不群。既艳溢于时暮,方昭丽于霜分。”江淹而后,金灯花成为中国文学中的唯美意象之一,众多文人墨客吟咏不断。
山行二三里,折向一坳,山坡上有新四军无名烈士纪念广场。这里曾为皖东抗日根据地路西后方医院。1942年冬,日本侵略军偷袭,致80余名新四军伤病员及医护人员壮烈牺牲。劫后,人们在山坡上挖下六道长坑,安葬了这些烈士。如今的广场前,火红的彼岸花灿若云霞,其间夹杂着点点湛蓝。走进花间,方知点点湛蓝系勿忘我的花蕾。勿忘彼岸,遥思英烈,花意绵长,永志也!
渐行渐远,山坳变得开阔。有暗香袭来,初始清淡,渐至浓郁。香味很熟悉,“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”,是桂花。循香岔向林中,果见一丛丛桂树。桂树稀疏处,依然有一茎独树,举着灯火般四射的彼岸花。六七株,八九株,让清幽的桂林多出几分喧嚣的意蕴。
秋意浓,兴益浓,去弥陀寺喝桂花茶。峰回路转,又一片耀眼红浪。场长说,这里是皇甫山中目前面积最大的彼岸花圃,叫作金灯园,为的是回归彼岸花的传统文化意义。园中立有三块诗碑,其一为唐代薛涛《金灯花》:“阑边不见蘘蘘叶,砌下惟翻艳艳丛。细视欲将何物比,晓霞初叠赤城宫。”其二是北宋晏殊《金灯花》:“兰香爇处光犹浅,银烛烧时焰不馨。好向书生窗下种,免教辛苦更囊萤。”其三靠近溪边,南宋杨万里《戏嘲金灯花上皂蝶》:“花须为饭露为浆,黑雾玄霜剪薄裳。飞绕金灯来又去,不知能有几多香。”
三碑鼎立花丛,读诗即可让观花者知悉实盘配资网站,彼岸花无非金灯一脉。其所带来的扶桑花意,是我中华花卉物语海纳百川的又一涓流,是石蒜家族嫁接而出的又一新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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